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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皮定均将军性格素描

      皮定均将军是一个个性非常鲜明的人。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。文革中,从中央调来的省委书记廖志高感受尤深,还有他的秘书曾庆祥,儿子廖晓光。他们都曾在我面前谈到过父亲的性格,廖晓光、曾秘书在和我们兄妹接触过后都说,我们子女不像父亲性格。那么,皮定均到底是什么样的个性呢?我以为他的个性中,包含着三个重要方面:农民的质朴,军人的干练和顽童的狡诈。在他身上,农民、军人、顽童三种个性很融洽完美地集合在一起,在各种场合下,就有不同的性格表现出来。

      先讲农民的质朴。这和大多数红军将领一样,都是从农村出来的,表现在对党的无限忠诚,对革命事业的无私奉献上。如中原突围时,接受到要牺牲皮旅,掩护整个中原部队时,他并没有一丝犹豫,也并不接受上级领导叫他们更换便衣化装突围的私心念头,而是心里想着要带出整个旅,与战友们同生死,共患难。为了更好地打好这一仗,他甚至忍受内心的煎熬,叫已有七个月身孕的母亲化装转移,不拖累大部队。担心突围失败,背上“照顾老婆”的黑锅。以致于部队胜利突围到苏北,取得胜利后,他也没有一丝的骄傲和高兴,还是自责自己的“失误”,这点从他日记中可以看出。当然这里还有他从八路军调到新四军后,有一些不适应有关。皮定均的农民本质表现在许多方面,如语言方面,他常以鸡、狗、牛来打比喻。有次在作战部上班时被下面参谋逼急了,他脱口而出:“你让人家喘口气嘛,就是公鸡打鸣也要拍拍翅膀转三圈。”文革中,他批评一些串通造反派的军队干部是“大别山的瞎眼狗,专咬主人”。他是放牛娃出身,有一次在部队和战士座谈时,当得知一位新战士和他“同行”,以前也是放牛娃时,就随口问道“牛走路时,第一步迈左腿还是右腿?”那位新兵闹了个大红脸。他热爱劳动,尊重劳动人民。中原突围中,在吴家店打开国民党粮仓,群众分完粮食,部队完成给养补充后,还有大批粮食遗留仓库中,许多人主张烧掉粮食,不给后追敌军留下。但是他为了群众不遭到敌人二次抢粮,宁肯将粮食留给敌军。这是犯了兵家大忌,也说明他那颗爱民赤子之心和对皮旅战斗力的肯定。1959年在北京高等军事学院学习时,休息时间,许多将军都去跳交谊舞,同班的邱会作(总后勤部部长)因为找文工团员多,大约有十几个女孩子,被他们戏称为“邱排长”,而他却在学习间隙和学院里花匠交上朋友,常和花匠一起劳动、种花,自己也种了几分花生地,所收花生都上交食堂里。在日记中,他还反思自己,为什么高级干部参加劳动就和别人不一样了。在家里,他常备了许多劳动工具,我们小时候父亲常和我们还有警卫员、驾驶员一起劳动,最主要的是挖坑种树、种花。在他的带动下,至今我们还有养花种树的习惯。无论在福州军区的海防前哨、兰州军区的千里边防都留下他种树的身影,平潭岛上的两棵参天木麻黄至今郁郁葱葱;兰州军区司令部里那一排排青葱翠绿的白杨树、苹果树把军营从土黄色变成了翠绿色。他走到哪里就和农民、渔民、工人交朋友,学习他们的好方法。他关心同志,真诚与人交往。在厦门与敌占岛金门岛最前沿有一个叫青屿小岛,上面有部队驻军。父亲常去那里,与摆渡的船老大交上了朋友,得知船老大有腰疼病去京开会时给他带了些中成药。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,这位船老大在他的船上为父亲降了半个月的国旗以示悼念。一生中他经历许多单位、部队。红军时他是四方面军徐向前元帅的部下,在川陕红军。抗战时,是129师刘伯承元帅、邓小平政委部下,解放战争中,他又是新四军陈毅元帅部下,但他从不拉山头、搞派性。60年代,他去天津开会,得知老军长在附近,24军派领导请他去看望,他坚持说军队是党的军队,自己只是其中一段时间在其呆过,坚决拒绝;70年代路过南京,60军181师“皮旅”老同志请他去看望,也遭他拒绝。69年他升任兰州军区司令后,林彪想拉拢他,林办给他打了个招呼,请他来北京后给林办通报一下,他以后来北京就给林办打电话自报一声“我来了”,走时再报一声“我走了”。时间长了干脆叫秘书挂电话。林办看他不会来事,也就对他失去兴趣了。正因为皮定均能以一个质朴农民的心态看待人和事,所以在山头林立,派性严重的战争年代还是文革中,他始终超脱,也很好地保护了自己。文革中,他在福州军区任司令员时,顶住林彪和四人帮的压力,将北京的罗瑞卿、张爱萍将军接到福州来治病。一些被打倒的将军父亲也将他们接回家吃住。我印象里就有刘培善、龙飞虎、朱耀华将军。刘爱唱茅台酒,每餐必饮。他那时在江西支左被人整,心情不好,父亲在家时总会陪他喝一杯。刘喝酒时很挑剔,总是盯着茅台酒瓶问父亲是不是真茅台,父亲也不答话,只陪他喝一杯,就不多喝了。龙飞虎将军海量,喝酒时是拿碗装着喝,一次一大碗。朱耀华将军在我家吃饭时总是忧心忡忡,在想着心事,皱眉头。刘培善将军去世后,父母亲又把左英阿姨接到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,直到中央落实了刘的政策,周总理接见左英阿姨表了态。左英阿姨很快就离开福建去了上海。还有曾镜冰书记夫人孙竹芸阿姨,曾被迫害死后,孙阿姨也是我们家的常客,在兰州军区时,我得了胸膜炎,和孙阿姨一起在西安空军疗养院住了一个多月,她常和我讲起战争年代那些故事,言谈中对父母亲非常崇敬。父母亲也一直关心他们一家人。

      再谈一谈军人的干练。小时候记忆中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军人。他风纪扣总是扣的严严的,衬衣始终扎进裤子里,除了劳动外,衬衣袖子从来没有卷起来,战争年代的照片上,绑腿也是扎得紧紧的,腰上挎着枪,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形象。1972年7月父亲在兰州军区当司令员时,越南抗美战争刚刚胜利结束,时任越南国防部长的伍元甲大将要求来延安作访问休假,父亲陪同他。当时我在家休假也一同去了延安。记得延安那天天气非常热,是那种干干的热,没有一丝风,阳光强烈。但父亲始终着军装,内长袖衬衣,解放胶鞋,风纪扣也扣得紧紧的。事后武元甲大将对父亲的评价是一个真正的军人。父亲一生治军严格,在军中是出了名的。特别是对干部,军队里的高干更是严格得近似苛刻。许多人特别是各级指挥员在他手下都有些“怕他”。记得父亲去世以后,有一次在北京,原皮旅一团团长,后任成都军区司令员王诚汉将军见到我,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,小声问我:“你爸爸凶不凶,你怕不怕你爸爸?”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费解。我心想,他身为一位大区司令员,怎么那么畏惧父亲。对干部严,对士兵爱是父亲治军的又一个特点,五十年代,父亲在24军当军长时下部队检查工作,见一位哨兵大衣扣子掉了,他马上叫该师师长亲自为那位战士缝上扣子。下连发现北方的马在南方潮湿地区蹄子烂了,也是叫团长亲自削烂马蹄,他这么做后,一下子就整顿了全军的作风。中原突围中,他爱战士爱的和别人不一样。在前有围军,后有追兵的情况下,他为了保存战士的生命,只有让战士丢掉一切能扔掉的东西,不停地走。当时二团团长钟发生发牢骚,说不当逃军,要和敌人拼,他只当耳旁风,不去理会。政委徐子荣也劝他休息一下,他知道部队一躺下就起不来了,硬是没同意停下来休息片刻。父亲对山川地形地貌的把握有着惊人的记忆力。抗战时他在129师刘伯承手下当团长,有一次骑马去师部见刘师长,一到师部,刘问他一路上,经过几座山,几条河,几个村庄,叫什么名字,什么地形,把他问住了,只顾骑马赶来,没有想到其它的。但从那以后,他就多了一个心眼。凡是走过的山川河貌,他都一一默记在心。部队一到宿营地,把就去看地形地貌。中原突围时,皮旅隐蔽在刘家冲那个小山沟里,就是父亲在白雀园驻地附近的一个地方,他看中了这个隐蔽之地,这片黑松林里最终隐藏皮旅五千人马。父亲一生光明磊落,心胸坦荡,他批评人从来都在人前,从不在人后做小动作。别人有时在他面前讲一些刺耳不中听的话,只要是对的,他都能接受。讲话快、短、直击要害,连吃饭睡觉都可以用快来形容。吃饭他不管饭多、饭少、菜好、菜差,二小碗饭即放筷。午觉只睡5分钟,躺下头挨枕头即打呼,5分钟后起床就醒了。经常在家吃午饭时,我们正在吃着,他放下筷子叫我们吃饭时不要吵,然后上楼睡觉,等我们吃完饭时,他也睡好午觉起床了。晚上他事情多,经常12点以后才去睡觉,但早上5:30他就起床带着警卫员去散步,晚睡早起的习惯他也保留了一生。父亲的勤奋在兰州军区是出了名的。为了尽快熟悉陕甘宁青四省的地形地貌,四年中,他跑坏了四辆北京吉普车,硬是将四省的地形地貌装进了自己的脑中。四年后的一天,他对母亲只说了一句话,现在我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。父亲一生都热爱学习。自他认字后就保持着记日记的习惯,一直保持到他去世的那一天,中原突围那么紧张激烈战斗下他坚持记日记,出国考察回国后,他会补上日记。他一生勤奋、用功,很难想像一个放牛娃出身的红军将领,一生戎马倥偬之中,还能写出如此多的文字作品。

      第三点,他还具备了顽童的狡诈。父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,善动脑子。少年时他在湖北英山县当儿童团长,在检查儿童团员站岗放哨查路条时,他不是直接来查,而是把自己扮作坏人模样,鬼鬼祟祟故意露出破绽,看看儿童团员的警惕性高不高。有一年,他的家乡金寨县召开儿童团大会,各乡都来了许多人,吃完饭大伙就睡在礼堂里。夏天蚊子多,他带上一捆报纸,让每个儿童团员躺好后,细心地把每人露出来的手、脚、头都用报纸包好,防止蚊虫叮咬。在129师当团长时,刘伯承的那匹母马要生小马了,他爱玩,常去马厩里看母马,被马一脚踢破额头,刘师长说:都当团长了,怎么还这么爱玩,像个孩子。父亲胆大心细,最爱与对手玩“躲猫猫”游戏。抗战时,他每天有用大字练毛笔字的习惯。一天他正在村里写字,哨兵报告说日本鬼子进村了。他命令部队悄悄撤出村外。自己坚持将大字写完。警卫员刘忠英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,直到父亲和他安全撤到村外。胆大缘于心细,因为父亲和日本兵打交道太多了,他深知日本鬼子进村的步骤、教条;也熟悉自己村里的地形、道路,所以才敢走此险棋。这种游戏在中原突围中又一次再现。这次躲的是国民党几十万大军,皮旅的五千人马“躲猫猫”时,马嘴上绑上绳子,战士被敌军流弹击中后也不敢吭声,大雨也帮了忙。文革中,父亲又一次玩了这个把戏。造反派来我们家抄家的那天,我们子女都站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帮造反派队伍冲进来,刚走进前门时,我突然听见侧门声响,回头一看,父亲夹着个包,从侧门小路穿过石副司令家走了。而造反派一点没查觉到。逆向思维是父亲常用的一种手法。在福建沿海滩涂阵地上,父亲为了反小股,反登陆,叫人修了一些暗碉工事,这些工事的火力口,不是对准大海,而是反向对准大陆,这是等那些国民党反攻大陆的突击队抢占滩头阵地后,从后面用火力配合正面火力一起消灭他们。反向思维在中原突围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发挥。皮旅在掩护中原主力突围后,不是跟着主力西进,而是跃向东面,向最危险却又是最安全的东部突围。事实也证实了这一决策的正确,皮旅走的最晚,却是最早走出重围与华中新四军会师的胜利一部。

      父亲的个性,特点鲜明,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很深的体会。我想张爱萍将军的那首《东南折栋梁》的诗词,比较准确精炼地表达了父亲的个性和品德。希望导演,编剧能从诗中体会到父亲的个性。

      作者:皮效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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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一个军事家后人的心声!皮鑫留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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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我2007年入伍,在兰州服役5年,我的部队就是皮定均爷辈呆过的地方,当年他住过的房子,现改为哨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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